(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388 次) 时间：2001-12-05 10:19:55 来源：于冬雪 (cook) 原创-非IT
村里人第二章 之 打工的日子（一）
(2001-12-1 18:59)
上集回顾：“黄逸，你只管听叔叔说，你别说话，知道吗？”“王松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呢……”“昨天上午有没有一个骑摩托撞伤的小伙子？”“有，不过已经死了，都送太平间了……”听完大夫的话，我猛然停住了脚步，“是我让王松来的，都我害死了他！我该怎么办？”我跪在王松的坟前，“兄弟，我会好好照顾阿姨，叔叔和爷爷，有我吃的就有他们吃的，你……安~心~~去~~吧！爷爷的心愿我会达成~~的，你就安~~心~~去~~~……”此时，我已经完全失控了，玩儿命的哭，拼命的叫，直到眼前一片漆黑（一头昏了过去），不醒人世……
村里人第二章 之 打工的日子（一）
王松死后，我做了一个月的噩梦，只要闭上眼睛，就感觉他站在我身边……我不敢关灯，躺在床上，拿起我俩一起玩时的合影：打雪仗、吃饺子……一颗内疚的心就让我许久不能平静。烟点了一根又一根，听着屋外的西北风吼叫的声音，我不知所措，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对象，多年不提笔的我，竟开始在一个白本子上记录起和王松一起的日子以及自己那些心灵的寄托……写着写着，我想，如果哪天我也死了，那我一定得让大家明白：“人生真的不可以再来一次，以有限追求无限，还是珍惜活着的感觉吧”！
昏昏沉沉的度过了这段离开盗版的日子，我发誓要在村里混出个模样。突然间，我变的坚强了。我曾绊倒，曾受伤；当然，我也曾哭泣，曾哀叹……但是，经验告诉我：哭泣和哀叹只会使我跌倒的次数更多，伤得更重！于是，我便学会了以“跌倒了便咬着牙站起来，流血了便微笑地拭擦掉”的方式来应付磨难，度过难关。我重新加入到村里的打工一族当中，开始了自己全新的生活。
春节后的中关村，先来的是那些卖盗版盘的。他们加入后，村里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喧闹，临街的门脸房也都拉起了防盗门，开始了新一年的经营。我所在的公司春节后做了很多调整，因为老板几个亲戚的到来，我不得不又重复着自己去年的工作—送货。其实在中关村，像我这种学历不高的人，很多都是从送货开始，包括现在。有所不同的是，那时送货的现在差不多都开始单干了，现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那时有人来到电脑公司，把送货的都当爷；现在送货的人充其量也就是孙子。
刚上班的几天，同事们依然沉浸在过节的回忆中，“春节家里怎么样呀？”“去哪儿玩了呀？”“吃的什么好吃的呀？”而当我听到他们议论这些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到后院去抽烟。那个时候话也少了，不像以前那么贫，男的女的都逗两句。孤独的行为让老板当时误认为我对公司有什么不满，所以把我叫到办公室去谈话。他见我心事重重，就先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静谧的大草原上，一头狮子在沉思，明天当太阳升起的时，我要奔跑，以追上跑得最慢的羚羊；此时一只羚羊也在沉思，明天当太阳升起，我要奔跑，以逃脱跑得最快的狮子。当这只狮子发现了一只羚羊，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别的动物笑话狮子时，狮子说：‘我跑不过是为了一顿晚餐，而羚羊跑却是为了一条命，它当然跑得快了。’无论你是狮子还是羚羊，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你要做的就是奔跑，尤其是在中关村。最后他说：‘别在烦恼中虚度光阴，你会发现在中关村，你也是不平凡的一个。’”我当时已经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是在给我打气，让我努力的工作。之后的第二天，老板宣布，将我的工资从600元涨到800元，而且让我和小张学些技术。说真的，我很佩服老板的精明，有了他这几句话，使我真正从困惑中摆脱出来，并努力的为他工作，甚至已经到了拼命的程度。
96年4月，天气还没有转暖，那天我接到任务，去给配套市场那边的一家公司送当时价值2万多的486笔记本电脑6台。出门的时候，老板说要再给我找个帮手。可当时那小三轮正好装下六台笔记本，我是懒得推着去；再说了，公司那些人都忙的厉害，而且连辆多余的自行车都没有。于是我就和老板说：“反正路也不远，没事，半个小时就回来，您放心吧！”说完，我骑着三轮车飞奔在老白颐路上。一边骑，我一边想，我要是把这拉自己家去，那就什么不用干了……大约骑了10多分钟，突然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从右边冲我撞了过来。当时我傻眼了，他竟然是，竟然是……竟然是前年差点儿被王松砍了的那个小刘！丫的怎么回来了？我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咣铛一下，那辆自行车的轱辘已经撞到了我的腿上，“哎呀！啊！”我叫了一声，当时就感觉右腿一阵酸痛！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后又有两个人跑了过来，当时就抢走了我车上3台笔记本，他们抱起就走。我因为只有一个人，而且那条被撞的腿已经没有了知觉，所以只能眼看着东西被抢！当时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谁又能帮我呢？没办法，我忍着剧痛，赶紧把剩下的几台笔记本推回到公司。进了门，我一瘸一拐的走进经理办公室，“经理，我被人抢了，怎么办呀？”“什么，你被人抢了，那还不赶紧报案！”说着，经理马上打了电话，报告了派出所。而我，由于心里的内疚，就一个人又一瘸一拐的在马路上开始找那帮人。我想，小刘这孙子居然又回中关村了，别再让我看见你，要是让我看见，那非和你们丫的死磕了。从出事儿到晚上下班，我一直在马路上遛达。报应呀！真是报应。可就算是他们报复我，直接打我一顿不就成了，干吗抢我东西。况且这次我拉的东西最贵重。“大爷的，早不抢晚不抢，偏等我拉笔记本的时候抢。”我越想越窝火，一边骂，一边琢磨。最后到了晚上11点多，马路上几乎已经见不到行人了，我才失望的回到家里。
我又是一夜未眠，这事怪谁？老板出门的时候还说给我安排个人，可由于我的固执，造成了损失。我没脸回去，但作为一个22岁的大老爷们，出了事就得自己扛着，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再说了，这也是我自己惹的祸，说什么我也要对这件事情负责。实在不成，找家人，找朋友把钱凑出来，给人家补上，反正咱是不能跑，这也不是做人的道理。第二天一上班，我就直接来到老板的办公室。
“杨总，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
“小黄，我也不想说你什么了，毕竟事情已经出了，回头等几天看看派出所那边有没有信儿吧！这几天你先好好工作，我这还有点儿事，你先去吧！”
“那不成，这事由我起的，您说怎么处理吧！要不我这几天都不塌实。”
“3台笔记本，价值6万多，我让你赔，你也赔不起呀。得了，先这样，过几天再说。”
“要不我回家管我爸要点儿，再和哥们借点，能补多少算多少吧！”
“你别想了，再这样我急了啊，赶紧回去吧！我都说过了，过几天再说。”
“那好吧！杨总，我先回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从杨总的办公室出来，我没有回家，还继续在马路上遛达。“6万块钱！我一个月800元，不吃不喝我得干几年呀！怎么办呀？”想着，我来到了二昆家。自从王松死后，我和二昆、大额的关系最好，因为大额去他父亲在西安的公司，所以平时见不到他，只有二昆和我来往。到了二昆家，我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二昆说：“兄弟，别急，我这几天请假，和你到马路上找那帮孙子去。他们既然抢了，肯定就得出手，咱就在卖笔记本电脑的门市蹲着，早晚给他们蹲出来。你放心，这东西离开中关村，没人要。实在不成，我这还有点，然后你再给大额打一电话。丫的在那边现在牛大了，据说在他们家老爷子的支持下，现在已经当上销售部经理了。”
听完二昆的话，我心里塌实了许多。回到家里后，我就在想，老板虽然没说什么，但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否则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次日醒来，我准时到公司，老板把我叫到办公室，“小黄，派出所那边正在查，你别着急，我知道你小子心里搁不住事。这样，如果派出所那边没音询，那你就先拿出5000，然后一个月扣你300块钱，你还跟这儿干。暂时凑不齐的就算我借你，到时候连本代息一起还我……”听完杨总的话，我真的就一门心思了：这样的老板，够意思，我就跟定他了!
下午，二昆来找我，我把手里的事处理完，就出去遛达。因为公司的员工都知道我犯了错误，而我和同事的关系又都特好，他们知道我的为人，帮我做了很多事情。这样，我可以在5点下班之后准时到街上踏踏实实的找那帮人。
和二昆在中关村转了好几天，从老配套到科苑还有四海，当然也不放过四海那边的小胡同。当时在村中做生意的人已经开始将胡同中的小平房看作是商机。库房也好，门市也好，这里一来挨着各大市场，二来租金很便宜。如果仅靠我们两人是死活也找不到的。于是我准备发动当时卖盘的那些眼线：说是眼线，其实当时的许多粘客今天已经是卖盗版盘的老板了，小二（现在人们都习惯管他叫二哥）和田姐就是当时我手下的。因为我对他们很好，而且后来又给他们指了条“明道”，现在都是特感激我。尤其是田姐，下岗之后我给她的这份工作是最像人干的活儿。和他们说了这事儿之后，他们都要帮我还上钱。
“然后您到二子我这里再开个门脸儿，照样一年十几万”。
“二哥……”
“您可别这么叫我。”
“二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事特窝囊，再说刘儿这人我早晚要收拾他一顿。”
“成，我明白了。我和田姐手下也有十几口子，整天在这边转悠，我只要发下话，他们没有一个敢不留心的。”
“那我就谢谢了。”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我有些疲了，公司那边每天还有很多事。就在我刚要决定放弃的时候，突然，田姐在CALL机上告诉我在八一中学门口，好像看见小刘了。“我叫了两个伙计去，二哥那边也去了三个，你赶快去。”
田姐办事特稳当，是我最信得过的人。她要是说出这话，那就八九不离十了。于是我立刻叫二昆提起精神，到八一中学门口会合。来到八一小东门斜对面的胡同，我看到三拨儿人在那里。一拨儿是小刘和他的两个手下，一拨儿是买家，另一拨似乎就是田姐和二哥派来插科打诨的。
既然有自己人，二昆又没来，我就在胡同把口的包子铺坐下，观察他们的动向。由于田姐的手下都没什么文化，几句话下来，小刘似乎看出来了：他们不是来“截胡”的，而是来捣乱的。于是目光自然而然的四下斜么。“如果二昆还不来，我就自己上，不能让这小子再跑了。”
没想到二昆来了就直奔这堆人，我也就跟着上了。那小子一看暴露了，撒腿就跑。我一边追一边喊：“别让他跑了！别让他们跑了！”
路人全都回过头看我们，这一片属区委后面的胡同，很复杂，所以他从八一门口往区委跑。那还能让他得逞？也不想想，我们可是从小在这长大的，别的本事没有，地形那可是太熟了，闭着眼睛都能回家。二昆和那几个哥们追他，我从胡同绕到当时的海淀斜街，然后直杀到区委附近堵他！这招儿还真管用！我们双面夹击，在图书馆那就截住了他。其实我们更喜欢叫这里谢水湖，由于有两个大游戏厅而闻名。小刘一看两面都有人，打算往海淀分局所在的胡同跑。就在他这一迟疑的功夫，小个儿的二昆一个飞腿就把他放在地上。二昆还是当年那样，没变，一说打架那混劲就上来了。不过我还是喜欢用省事一点的方法。（大家都看过周星驰怎么打人吧。其实在人倒在地上的时候，用脚往下踹是最省劲、最爽的方法。所以我一直特佩服周星驰，他影片中的每个细节均来自生活，而且是生活的提炼（是不是精华就不敢说了），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一阵暴捶之后，刘儿的头已经出了血，可二昆不顾这个，似乎他成了我们的发泄对象。也该他倒霉，最后打得他已经站不起来，我一把揪起他：“孙子，你丫敢撞我，说！东西呢？！”
“我，不是我。”
“不是你？我就操你妈的！”说着我又一个大嘴巴上去，二昆也不知道从哪捡来一破瓶子，啪！瓶子被二昆给打碎了，然后拿着过来，“你不说是吧！那我捅完你丫，再给你送派出所去，你信不信？”这小子立马怂了，我们把他拉到胡同里，春明去招呼兄弟，我和二昆盘问他。原来自从那次我和王松从他那收帐回来，这小子就一直耿耿于怀，过了年，又回到了中关村。为了把损失补回来，他就四处找我，因为他也知道我们几个混在村里。但他没想到，我的兄弟，王松，已经死了。
“三个笔记本我们还没出手呢，我想挨过这几天，东西在后面房子的煤堆后面。”大约过了20分钟，我又从田姐那边借了几个人，于是10多个人浩浩荡荡，来到小刘他们住的地方。
咣铛，二昆一脚把门踹开，因为他还有三个同党，所以就先奔屋子，门被揣开后，一个熟悉的面孔又出现了。“可抓着你们丫的了，我这一句话，十多个人已经全上了。没两分钟，这四个人全撩了。一通暴打后，我也找到了我丢的笔记本。拿着东西，我就想着立马儿回公司，把东西往杨总桌子上一放，什么劲头呀！
“先给这帮孙子送派出所去。”说着，二昆找来绳子，给他们捆了起来。因为派出所离的比较近，我们几个就连推带搡的给他们送了进去。和警察做了口供之后，我们几个出来了。“晚上我请客，谁也别走啊，喝点。”说完，我先回了公司。
到了公司，我都没来的及和同事打招呼，就气喘嘘嘘的进了杨总办公室。进去后，我和二昆把三台笔记本往杨总桌子上一放。“杨总，抓着那帮孙子了。还以为他们跑了呢，原来这帮废物，还没出手呢，在四海后面那平房里给摁了。人让我那帮兄弟给送派出所了，东西找回来了。一会我请他们吃饭，所以今天早点儿走，您看成吗？”(我一口气说了个痛快)“成！你们去吧！”杨总当时好像真没有想到我能把笔记本追回来，所以很痛快的答应了我的要求。我转身出了杨总办公室，再一回头，杨总向我竖了一下大拇指，我们都笑了。
晚上，我们哥儿几个都喝多了，自从王松死了以后，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而心里的这块石头也就放下来了。喝着喝着，二昆哭了。我知道，他是想王松了。看着他伤心的样子，我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几个哥们上来安慰我俩，我和二昆说：“兄弟，以后好好混，混出个样子来，让王松在九泉下也瞑目，咱永远是好兄弟……”
第二天，我准时上班，到了公司被杨总叫了过去。“黄，你小子成。我想现在生意正火，回头公司再招一送货的，你就直接到技术那边，先去售后服务，跟小张他们学点东西；马上配套那边我又弄一柜台，而且正在和一家公司策划电脑租赁的事情，到时候该发挥你的强项了！”杨总信任的说到。
“好吧！成，没问题，杨总，谢谢您这么信赖我，我一定不让您失望!”说着，我转身出了门。
从那天开始，我正式进了公司的技术部。我想，是不是因为我帮杨总把笔记本追回来，他才这样决定的呢？不管怎么样，人家老板看得起咱，好好干吧！
96年6月份的生意出奇的好，公司在科苑的柜台也是忙的热火朝天。用张的话，当时恨不得在那儿卖手电筒都挣钱。而我的工资也从800涨到了1200元。由于杨总希望公司越来越正规，所以我就负责监督公司的采购人员（也就是他的那些亲戚们）。这活儿听起来不错，但是如果做得不好可能里外不是人。就这样，我的事业从此起步了。没想到，先前的顾虑竟然是枉费心机，由于这份监督工作而使我事业好的一塌糊涂！然而到这个时候，一个村里人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待续） (走进中关村Cook)